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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明前夕,回台中老家掃墓!! 
喪父的傷口,再度隱隱作痛!! 
弟弟看不見我的悲,因為我藏的很好!! 
是的,既然知道沒人能安慰的了我,又何必讓身邊的人也一起跟著難過呢?

那年初春,乍暖還寒的季節。
剛剛陪老爸從大陸探親回來的同時,也收到美國哥倫比亞州立大學的入學通知。
一切都在預期中。
我興致勃勃打算放假回台中時,親自把這個好消息告訴老爸。
(出國唸書是老爸未能完成的夢,他一直希望我可以幫他圓這個夢。)
當晚,一如平常,打電話回家給老爸報平安、撤撒嬌。接電話
的是小弟,他說老爸人不舒服先睡了。我問小弟,有沒有看過醫生,小弟說,已經在醫院打了針,醫生說是著了涼,吃了藥就沒事。
我聽了聽,也覺得應該是小毛病,不打緊。
第二天,小弟正電話那頭說,老爸沒去上班,在家休息。到了第三天,小弟告訴我,老爸持續地發高燒。
情況不妙,我想。
隔天一早,我便向公司請了假。
回到家,只見憔悴的老爸躺在客廳沙發上,沒什麼精神,淡淡開口跟我說:「人一老,什麼病都來了。」
我到診所問醫生,老爸到底生了什麼病,醫生支吾其詞,一下說可能是黃疽,一下又說肝功能失調。
「你這算什麼醫生?看了三次門診,做了兩次檢查,卻連個正確的病因都說不出來。」顧不得其他候診的病人,我氣急敗壞開罵。
為了平息我的怒氣,他只好承認醫院設備不足,無法做進一步檢查。
我跟他要了一份病歷影本,立刻連絡台北的住院事宜,然後連夜將老爸送到國泰醫院。
經過一連串的檢查後,依然未見具體結果。
幾次問住院醫生,他總是回答我報告還沒出來,最後我忍不住跑去找主治醫生,主治醫生要我半個小時後到醫院的圖書館找他。我知道,一定有問題,要小弟陪我一塊去。
「我爸的病很嚴重?對不對?」我直截了當地問。
「切片的部分還不確定,但根據過去的經驗加上目前的症狀,我想你父親可能是得了胰臟癌。」
可以切除嗎?有沒有擴散?」小弟比我冷靜。
「要等手術後才知道。」
「我爸--他有生命的危險嗎?」我不得不這麼問。
「不敢說,但我想你們家屬要有心理準備。」
醫生的語氣既不悲觀,也不樂觀,或許是事不關己,或許是看多麻木。
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「晴天霹靂」,我只知道四周的空氣都停止不動,我無法思考,無法呼吸,止不住的淚水掛在臉上。
怎麼會這樣,本來只是個小感冒,為什麼變成了致命的惡疾?
小弟提醒我,我是家裡的長女。
(我不能驚慌失措,我得堅強,很多事等著我處理。)
「大姐,別往壞處想,也許情況沒有那麼槽。」
小弟給了我一絲希望。
整理好自己的情緒,回到病房,我輕描淡寫告訴老爸,不過是結石,開刀三十分鐘就搞定。
結果,老爸在手術室待了五個小時,之後又在加護病房住了一個禮拜,病情大致才告穩定。
還記得第一次走進加護病房,我簡直不敢相信,那個面色慘白,身上插滿大小管子的老人家,是我那一向聲如洪鐘,不用電梯也能走上六樓的老爸。
手術的結果證實了醫生先前的假設,醫生同時毫不保留對我說,老爸的病拖不過七個月。
即使我自認已做了最壞的打算,還是難過得情緒失控。
我無法想像老爸知道自己病情後的反應,更不忍心要他面對身患絕症的事實,所以,我選擇了隱瞞。
(直到老爸去世前,我都未曾告訴他真相,不知道這樣做,是對或錯。)
我告訴老爸,他腹腔某些部位的組織出現不良細胞,所以還得配合追蹤治療。
自此,我的生活就是醫院、放射性治療以及揮不去的死亡陰影。
我一直告訴自己,奇蹟會發生在老爸身上,他一定會好。
氣功、中藥,能試的偏方我一樣也沒錯過,老爸是很合作的病人,該吃的藥,該做的治療,他都默默承受。
而我只能眼睜睜看著老爸為病所苦,自己卻只能說些不切實際的話來安慰他。
(是的,我必須承認我的無能為力。)
經過了三個禮拜的調養,老爸的精神似乎好了些,於是,徵得醫生的同意,我帶老爸去了一趟香港。
那是他老人家最後一次出國。
我牽著老爸的手,走在香港的銅鑼灣街上,堅持替節儉成性的老爸買下一雙進口皮鞋,一件藍底白花襯衫。
我多麼害怕,將不再有機會為他老人家付錢買東西。
香港之行後,老爸決定搬來台北養病,後來我才明白,老爸是不想我為他的病辭去心愛的工作回台中照顧他,寧可孤獨地在人生地不熟的台北就醫,只為了每天等著我下班回家跟他說幾句話而滿足。
那段日子,老爸的體力更差,下床的時間越來越少,講話也越來越吃力,有天晚上,他睜著無助的眼對我說:
「女兒,救我。」
我看見老爸正與死亡共舞。
農曆年前,老爸的病情看來不允許出院,於是我把老爸轉到頭等病房,打算在醫院過年。
當天下午,老爸的病情急轉直下。
然後,醫生告訴我,時候到了。
我們同意在老爸心臟停止時,不做電擊,不急救。
下午五點五十六分。
老爸安詳走了,沒有痛苦,沒有掙扎,身邊有他最疼愛的三個孩子,為他唸著往生咒。
我沒有掉一滴淚,我只是不斷告訴老爸,請他一定要記得我的樣子,因為,來生我還要再做他的女兒。
我還想牽著他的手,走在公園裡,走在街上--

※  ※  ※
 
我以為我不會再有快樂,在父親走後。
可是,現在的我已經能夠微笑。
忘記是誰說的:
時間流過,一切也會不同。
我相信,時間是最好療傷止痛的藥劑。
只要時間夠長,再深的傷口,再痛的記憶,都已不那麼強烈,即使傷口猶在,記憶猶存。
時間一久,感覺也就淡了。
而淡,不是忘,只是較少想起,只是妥協,只是適應。
失去父親的痛苦永遠不會消除,我只是在心中找到一個地方安置它。
記得有本書上是這麼寫的:
「這不是忘記與否的問題,而是能不能平靜的長相記憶。」
只有看過生命脆弱的人,才懂得活下去的可貴。
也只有真正面對死亡,才明白,人生便是無常。(父親於一九九五年一月十四日往生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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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camietao520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7) 人氣()